第二章 一定要阻止
匆匆跑出校园，陆文成招手拦住一辆黄色面的。
“中关屯，电子世界。”边跳上车，边对司机说道。
11：53，手腕上电子表的数字精确，如果能，陆文成希望时间就此停滞，直至赶到时再重新启动。就是今天的中午，突如其来的厄运，重创了他们全家。生活变得面目全非，父母的健康，家庭的欢乐，以及他的人生，都糟糕的一塌糊涂。
“师傅能再开快点吗？我有急事。”声音微微颤抖，心中的酸楚让他有种想哭的感觉。
“好嘞，小兄弟坐稳了，咱们走着！”
司机似乎也被情绪感染，立刻轰大了油门，发动机的噪音猛地提高。相对于天津大发而言，车速已经够快了，但是就陆文成的心情，恨不得一下子窜到。
他来自西川省蓉都市，父亲原本是铁道兵的军官，84年部队集体转业时去了深圳。跟着奶奶在蓉都念完了初中，去年才来京城借读，父母在电子世界里租赁了摊位，经销原来工作企业的产品。
京城的环路宽阔平坦，中午时间，车流稀疏并不拥堵，但是陆文成的心还是高高悬起，祈祷没有阻滞，祈祷能提前赶到。
95年提起中关屯，一般就指电子一条街，八十年代以倒爷一条街、骗子一条街闻名，成立高新技术开发区后，洗尽铅华，变成了世人眼中的良家妇，再后来更摇身成了天鹅公主。
此时道路尚未拓宽，路边多是四五层小楼，商家店铺鳞次栉比。临街住宅的一楼被开门开窗成了商铺，出售从电线开关、电子元件到电脑耗材外设，似乎所有与电有关的都是电子。
街上这些繁华纷扰，与陆文成似乎毫无瓜葛，如果有仙人突然出现传授法术，他只想能够缩地成寸，从起点一跃到终点。
二十分钟后，车子到了海淀北路的路口，递给司机十元钱，跳下车向电子世界里飞跑。
集贸市场式的大棚，两百个摊位，电子世界经营计算机配件和设备为主，在中关屯、京城乃至全国，都是最有名气的计算机市场。陆家租赁了摊位，位于市场的中间，经销深圳古城公司的品牌整机和显示器。
今天星期四，来逛市场的人不多，母亲一袭浅色长裙，正站在自家摊位前。
“妈妈，爸爸去哪了？”陆文成跑了过来。
“成成？”
跨入中年的沈桂花，疑惑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，蓝白相间的校服在这里很显眼。
“不好好在学校念书，你跑这里来做什么？”
“爸爸呢？快，快告诉我，爸爸在哪儿。”
急促地喘着粗气，来不及同母亲多解释，陆文成催促道。
“着急忙慌地火上房了？快坐下喝口水歇歇，你爸爸去后面库房了，刚做成一笔大生意。”
沈桂花说的不紧不慢，脸上神情透着兴奋，话音未了，就见自家儿子扭头向后面跑去。
“成成，慢点，别磕着碰着。”在身后大声嚷道，儿子却头也不回跑远了。
电子世界后院的平房是租给商户的库房，陆家也租了一个小仓储间。此刻陆大志正站在仓库门口，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，里面是整整二十万元的现金。现在生意并不好做，意料之外的这单，能带来几千元的利润，对于陆家而言已经很可观了。
刚刚提货的客户正要离去，两个穿白衬衫的男子，走向停在空地的旅行车。
“爸爸，别让他们走了！”
远处出来熟悉的叫声，顺着声音看见儿子跑了过来，边跑边喊。
终于赶到了，陆文成的心先是一松，但当看到走向旅行车的男子时，又猛地紧悬起来。车，就是这台旅行车，曾经的记忆，他知道里面装着价值二十万的电脑，而陆家最终只得到了一堆废纸。
很希望父亲听到喊声，能够冲上去截住，可惜心急的他忽略了，他的心情并不能因为喊声而被理解。父亲没动，仅仅是站在原地，困惑地望着自己。可是他的喊声，却刺激了两个男子，加快了脚步，很快进了车子。如果再有选择，他不会冒失地喊出来。
不能让车离开，心中已然被焦虑和愤怒填满，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。骗子坑了陆家，父母从此一病不起，他也差点辍学。二十万元，那是老爸辛苦打拼十年的血汗。
“站住！”
一直跑到车前，两手伸开，身子挡在离开的路线。他对自己感到失望，重回了，还是没有拦住。
刚启动的汽车，只移动了少许就被逼停，距离少年的身体不足一米。推开车门，司机一下车就破口怒骂。
“哪来的小兔崽子，挡在车前面找死呀！”
认得这个司机，胖乎乎一脸横肉，陆文成清楚地记着，他们全家跟着警察找到时，还遮遮掩掩撒了谎。他不是主犯，但为了高额报酬，明知骗子还提供交通工具，至少该属于片面帮助犯。然而陆家诉讼到法院时，警局的供词被人调换了，失去了证据，最终也输了官司。
不能出手，并且暂时也不能还手，陆文成向后退了两步。这是要做给旁观者看的，争执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，父亲也正在向这边赶来。
手紧紧攥成拳头，仿佛里面攥着他的痛还有恨。刻骨铭心的剧变后，为了自己的学费，还有父母的医药费，大学每个假期他都在打工，甚至偷着去打黑拳拼命，最终的结果，打断了肋骨，打断了腿骨，也打断了他挺直人生的脊梁骨。
呼，硕大的拳头迎面袭来。
陆文成又向后退了一步，轻灵地躲开来拳。他要反击，但不是现在，重回前曾受过专业训练，打倒大肚腩的家伙很容易。但是他要做到正当防卫，首先就得达成合法的正当。
“住手！”
那是父亲的声音，相距不过十几米了，附近也有人正跑过来围观。
呼，又是一拳打来，司机的左手拳。
这回，他没有再退避，屈臂格挡住开来拳，左脚猛地踢起，直奔对方的下腹。趾尖的感觉，结实地撞到了肉体，透过脚上的鞋子传递而来。
一声惨叫，大肚腩的身体几乎被凌空踢了起来，瞬间向后滑移，落地翻滚后，腰背蜷曲成了虾米，手捂住下体哀嚎。
“成成，没事吧？”
最后的距离，陆大志是急跑过来的。用身体遮护住儿子，上下仔细打量，尽管已经看见没有打中，而那出拳的人正躺在地上。
“爸，你快看看那些钱，千万别是假的。”
“在这里？”父亲不解地看着儿子，“钱都检查过了，有水印的。”
是的，陆文成知道当年的假票子有水印，只是到了银行存款时，才被发现水印是印上去的，据说是香港版胶印的。
“陆经理，这是怎么回事？都付完款了还不让走，难道要明抢不成？”
厉声的质问口吻，身材高大的男子向这边走来，另一个还留在车里。陆大志对外，名义上是京城分公司旗下的销售经理，这时代很常见的挂靠模式。
“爸，我来看看。”
陆文成伸手从塑料袋中抢过一捆，崭新的票子，用纸带捆扎，纸带上还盖了鲜红的名章，乍看起来跟银行柜台取出的没什么不同。从中间扯出一张，果不其然，平拿在手里就能看见水印，真的水印可只有对着光线才能看到的。
“爸，赶快让人报警吧。”
说着，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司机，根本没提假票子，就是怕打草惊蛇让对方跑了。
“陆经理，我们可都开票付款了，动手打人的事情，你们自己到警局搞清楚吧。”
说完，不等回答，男子就气呼呼转身而去。与此同时，旅行车也突然启动起来，缓缓开始移动。
“老爸，钱是假的，快截住，别让他们跑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就见高个子男子猛地撒腿向汽车跑去，陆文成随即也本能地追了上去。
旅行车的车门是打开的，下车时就没关，想是早就预留了退路。眼睁睁看着，就在即将追上前蹿上了车子。平拉式的车门还敞开着，旅行车也刚刚开始加速，陆文成毫不犹豫跟着钻了进去。
眼前陡然一黑，不单是车厢内的光线变暗，还有一只大脚的鞋底迎面而来。
“中关屯，电子世界。”边跳上车，边对司机说道。
11：53，手腕上电子表的数字精确，如果能，陆文成希望时间就此停滞，直至赶到时再重新启动。就是今天的中午，突如其来的厄运，重创了他们全家。生活变得面目全非，父母的健康，家庭的欢乐，以及他的人生，都糟糕的一塌糊涂。
“师傅能再开快点吗？我有急事。”声音微微颤抖，心中的酸楚让他有种想哭的感觉。
“好嘞，小兄弟坐稳了，咱们走着！”
司机似乎也被情绪感染，立刻轰大了油门，发动机的噪音猛地提高。相对于天津大发而言，车速已经够快了，但是就陆文成的心情，恨不得一下子窜到。
他来自西川省蓉都市，父亲原本是铁道兵的军官，84年部队集体转业时去了深圳。跟着奶奶在蓉都念完了初中，去年才来京城借读，父母在电子世界里租赁了摊位，经销原来工作企业的产品。
京城的环路宽阔平坦，中午时间，车流稀疏并不拥堵，但是陆文成的心还是高高悬起，祈祷没有阻滞，祈祷能提前赶到。
95年提起中关屯，一般就指电子一条街，八十年代以倒爷一条街、骗子一条街闻名，成立高新技术开发区后，洗尽铅华，变成了世人眼中的良家妇，再后来更摇身成了天鹅公主。
此时道路尚未拓宽，路边多是四五层小楼，商家店铺鳞次栉比。临街住宅的一楼被开门开窗成了商铺，出售从电线开关、电子元件到电脑耗材外设，似乎所有与电有关的都是电子。
街上这些繁华纷扰，与陆文成似乎毫无瓜葛，如果有仙人突然出现传授法术，他只想能够缩地成寸，从起点一跃到终点。
二十分钟后，车子到了海淀北路的路口，递给司机十元钱，跳下车向电子世界里飞跑。
集贸市场式的大棚，两百个摊位，电子世界经营计算机配件和设备为主，在中关屯、京城乃至全国，都是最有名气的计算机市场。陆家租赁了摊位，位于市场的中间，经销深圳古城公司的品牌整机和显示器。
今天星期四，来逛市场的人不多，母亲一袭浅色长裙，正站在自家摊位前。
“妈妈，爸爸去哪了？”陆文成跑了过来。
“成成？”
跨入中年的沈桂花，疑惑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，蓝白相间的校服在这里很显眼。
“不好好在学校念书，你跑这里来做什么？”
“爸爸呢？快，快告诉我，爸爸在哪儿。”
急促地喘着粗气，来不及同母亲多解释，陆文成催促道。
“着急忙慌地火上房了？快坐下喝口水歇歇，你爸爸去后面库房了，刚做成一笔大生意。”
沈桂花说的不紧不慢，脸上神情透着兴奋，话音未了，就见自家儿子扭头向后面跑去。
“成成，慢点，别磕着碰着。”在身后大声嚷道，儿子却头也不回跑远了。
电子世界后院的平房是租给商户的库房，陆家也租了一个小仓储间。此刻陆大志正站在仓库门口，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，里面是整整二十万元的现金。现在生意并不好做，意料之外的这单，能带来几千元的利润，对于陆家而言已经很可观了。
刚刚提货的客户正要离去，两个穿白衬衫的男子，走向停在空地的旅行车。
“爸爸，别让他们走了！”
远处出来熟悉的叫声，顺着声音看见儿子跑了过来，边跑边喊。
终于赶到了，陆文成的心先是一松，但当看到走向旅行车的男子时，又猛地紧悬起来。车，就是这台旅行车，曾经的记忆，他知道里面装着价值二十万的电脑，而陆家最终只得到了一堆废纸。
很希望父亲听到喊声，能够冲上去截住，可惜心急的他忽略了，他的心情并不能因为喊声而被理解。父亲没动，仅仅是站在原地，困惑地望着自己。可是他的喊声，却刺激了两个男子，加快了脚步，很快进了车子。如果再有选择，他不会冒失地喊出来。
不能让车离开，心中已然被焦虑和愤怒填满，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。骗子坑了陆家，父母从此一病不起，他也差点辍学。二十万元，那是老爸辛苦打拼十年的血汗。
“站住！”
一直跑到车前，两手伸开，身子挡在离开的路线。他对自己感到失望，重回了，还是没有拦住。
刚启动的汽车，只移动了少许就被逼停，距离少年的身体不足一米。推开车门，司机一下车就破口怒骂。
“哪来的小兔崽子，挡在车前面找死呀！”
认得这个司机，胖乎乎一脸横肉，陆文成清楚地记着，他们全家跟着警察找到时，还遮遮掩掩撒了谎。他不是主犯，但为了高额报酬，明知骗子还提供交通工具，至少该属于片面帮助犯。然而陆家诉讼到法院时，警局的供词被人调换了，失去了证据，最终也输了官司。
不能出手，并且暂时也不能还手，陆文成向后退了两步。这是要做给旁观者看的，争执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，父亲也正在向这边赶来。
手紧紧攥成拳头，仿佛里面攥着他的痛还有恨。刻骨铭心的剧变后，为了自己的学费，还有父母的医药费，大学每个假期他都在打工，甚至偷着去打黑拳拼命，最终的结果，打断了肋骨，打断了腿骨，也打断了他挺直人生的脊梁骨。
呼，硕大的拳头迎面袭来。
陆文成又向后退了一步，轻灵地躲开来拳。他要反击，但不是现在，重回前曾受过专业训练，打倒大肚腩的家伙很容易。但是他要做到正当防卫，首先就得达成合法的正当。
“住手！”
那是父亲的声音，相距不过十几米了，附近也有人正跑过来围观。
呼，又是一拳打来，司机的左手拳。
这回，他没有再退避，屈臂格挡住开来拳，左脚猛地踢起，直奔对方的下腹。趾尖的感觉，结实地撞到了肉体，透过脚上的鞋子传递而来。
一声惨叫，大肚腩的身体几乎被凌空踢了起来，瞬间向后滑移，落地翻滚后，腰背蜷曲成了虾米，手捂住下体哀嚎。
“成成，没事吧？”
最后的距离，陆大志是急跑过来的。用身体遮护住儿子，上下仔细打量，尽管已经看见没有打中，而那出拳的人正躺在地上。
“爸，你快看看那些钱，千万别是假的。”
“在这里？”父亲不解地看着儿子，“钱都检查过了，有水印的。”
是的，陆文成知道当年的假票子有水印，只是到了银行存款时，才被发现水印是印上去的，据说是香港版胶印的。
“陆经理，这是怎么回事？都付完款了还不让走，难道要明抢不成？”
厉声的质问口吻，身材高大的男子向这边走来，另一个还留在车里。陆大志对外，名义上是京城分公司旗下的销售经理，这时代很常见的挂靠模式。
“爸，我来看看。”
陆文成伸手从塑料袋中抢过一捆，崭新的票子，用纸带捆扎，纸带上还盖了鲜红的名章，乍看起来跟银行柜台取出的没什么不同。从中间扯出一张，果不其然，平拿在手里就能看见水印，真的水印可只有对着光线才能看到的。
“爸，赶快让人报警吧。”
说着，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司机，根本没提假票子，就是怕打草惊蛇让对方跑了。
“陆经理，我们可都开票付款了，动手打人的事情，你们自己到警局搞清楚吧。”
说完，不等回答，男子就气呼呼转身而去。与此同时，旅行车也突然启动起来，缓缓开始移动。
“老爸，钱是假的，快截住，别让他们跑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就见高个子男子猛地撒腿向汽车跑去，陆文成随即也本能地追了上去。
旅行车的车门是打开的，下车时就没关，想是早就预留了退路。眼睁睁看着，就在即将追上前蹿上了车子。平拉式的车门还敞开着，旅行车也刚刚开始加速，陆文成毫不犹豫跟着钻了进去。
眼前陡然一黑，不单是车厢内的光线变暗，还有一只大脚的鞋底迎面而来。